【海天遊蹤】楊仁烽／俄羅斯去來

聖彼得堡的彼得大帝夏宮，上、下花園造型像法國凡爾賽宮。花園裡最有名的就是噴泉羣，有超過六十座的噴泉、兩百多座雕像組成，最著名的就是大力士噴泉，水柱從獅子口直衝高達21公尺，象徵俄羅斯在伯爾塔瓦戰役中擊敗瑞典。（圖／黃淑惠攝影）

▋俄烏戰爭下

在俄羅斯旅行時，正好碰上川普和普丁在美國阿拉斯加會談，那幾天俄羅斯的盧布並沒有特別的升貶，俄羅斯人說，會談沒有實質結果。假如會談結果對俄羅斯有利，盧布會升；反之，會談結果對俄羅斯不利，盧布會貶。俄羅斯人普遍對會談不關心，有結果沒結果，照樣過日子。從幣值升貶推測雙普會談結果，也算是戰爭經濟學。

俄烏戰爭從2022年開始，已三年多，因戰場在烏克蘭，所以在俄羅斯的大城莫斯科、聖彼得堡，聞不到戰爭的硝煙味，民衆正常的過日子。俄羅斯七成以上的民衆認爲，他們在戰場上已取得成功，六成以上的人贊成和談，不希望戰爭繼續打下去；而且，現在俄羅斯佔領的烏克蘭土地，只比2023年多1%。

這場戰爭，對俄羅斯民衆來說，物質短少，物價上漲17%（民生必需品最高漲50%以上）；但工資也上漲18%以上（基層工作上漲了150 %）。俄羅斯是戰鬥民族，吃苦耐勞韌性強，能忍受物質短缺、產品品質粗劣。這兩年，工資上漲反而是錢賺得越來越多，我聽他們說，這三年是最好賺錢、存錢的時候。

很奇怪，俄羅斯一般民衆不關心俄烏戰爭，認爲俄烏戰爭是「兄弟互打，美國煽火」，關切的是：「我現在生活有沒有過得比過去更好？」

在俄羅斯很多地方，飯店、餐廳、火車上，都感受到工作人員不夠。因爲俄烏戰爭的關係，政府廣招大量人力，年輕力壯、家境窮苦的上第一線打仗，一般的體力活，也找一些年輕人、中年人，做戰爭後勤工作，如裝備補給、醫療救援，這些政府招聘的工作，辛苦但待遇高，所以很多人將原工作辭掉，上前線去。

俄烏戰爭第一線的軍事攻防，基本上都由俄羅斯正規職業軍人來擔任，但也會僱用類似像瓦格納兵團、中亞、非洲、敘利亞的戰士；北韓的軍人到俄羅斯，做軍事陣地的保衛鞏固戰，而不是攻擊性的工作。後勤工作由俄羅斯的聯勤軍事學校的畢業生來做；後來戰爭規模擴大，人不夠，再去民間找人，經過短期訓練，就可派上用場。

俄羅斯國內社會正常工作的人力不夠，到國外招募人員補充新血，最近印度就要支援十萬人到俄羅斯，補充人手嚴重短缺的基層工作。

俄烏戰爭如何收尾，恐怕是一個複雜的問題。烏克蘭全國的人口從戰前的4200萬人，到現在只剩2800萬人，有1400萬人外逃或移民到海外。國內很多地方受戰爭影響嚴重受損，摧毀殆盡或斷垣殘壁，價值上兆美元的礦產資源已被美國鎖定開發；重要的港口設備，也讓歐美大財團包攬重建；國家重要的資源、資產都喪失主導權，將來再站起來的機會有多少？拜登總統時代，美國金援、軍援烏克蘭不遺餘力，讓它能撐住戰局，現在川普上臺，斷絕了援助，只能轉求歐盟幫忙，歐洲國家感受脣亡齒寒的迫切，出面相挺，但能夠挺到什麼程度？挺多久？久戰盟友還會堅挺嗎？

在俄羅斯方面，普丁現在的民調超過83%以上，戰鬥民族對於戰爭，司空見慣，民衆要的是生活比過去好，國家長期對外征戰，對老百姓沒有特別的意義。只是戰爭出乎預料，俄羅斯人認爲當初應是閃電戰，一週就可解決烏克蘭，到現在過了三年，還在做陣地爭奪戰。未來會不會像當年蘇聯打阿富汗，一打十年，人員死傷數萬人，經濟折損數千億美金，最後倉皇收兵功敗垂成，對蘇聯的國際形象、國內經濟打擊很大，也導致1991年的蘇聯瓦解。

「戰爭永遠沒有贏家。」誠哉斯言，歷史不會重演，只是愚人會重複歷史。

地鐵基輔站上來，就有烏克蘭飯店，樓高34層，曾經是歐洲最高的飯店，外觀非常亮麗，1957年開業。飯店的老闆是兩位俄羅斯的富豪，在俄烏戰爭時，這家飯店格外敏感，經過的人都會爲之側目。（圖／黃淑惠攝影）

▋亞洲的俄羅斯？歐洲的俄羅斯？

在這次旅行之前，去過俄羅斯兩次，一次在蘇聯時期，另外一次在1991年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在蘇聯時代像高貴貴族，解體後像沒落貴族，仍保有富饒的世家氣質，只是風華不再。三十年前，參加旅行團，我們的遊覽車每到一景點，乘客下車司機留守，司機都拿書出來讀，很有氣質的一景；路邊的商販，你還他的價，他不賣，你作勢離開，在臺灣，很可能店家把你追回來，但俄羅斯不會，很有尊嚴的一景。這兩景，三十年後，前者不復見，後者依然。

俄羅斯人口一億四千三百多萬人，是臺灣的六倍多，排名世界第九；土地一千七百餘萬平方公里，是臺灣的475倍，面積世界第一；人均GDP 15000美元，不及臺灣34000美元的一半。俄羅斯是斯拉夫人後裔，和西方人一樣，身材魁梧：成年男性傲然偉岸高大挺俊，女士臉廓雋美雍容華貴。俄羅斯人普遍冷漠不笑，和臺灣人的熱情開朗，差異甚大。這應是文化不同影響，他們認爲對陌生人微笑，虛假不真誠；也可能是嚴寒氣候影響，容易出現冷臉文化。俄羅斯地處寒帶，大部分地區，一年有半年以上下雪，所以很多的房子，屋頂都是尖型，下雪的時候，就不會積累在屋頂上，如是平頂的，雪越積越多，容易壓垮屋頂，居住也不安全。

歷經沙俄、蘇聯解體，但俄羅斯的歷史、文化、古蹟、建築，都完整的保存下來，一個對歷史帶有敬意，對文化懷有溫情的民族，令人敬佩；在莫斯科、聖彼得堡這些大城，著名的古蹟教堂、名人故居，所在皆有；獨特建築、青銅雕像，目不暇給，說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奇，實不爲過。

長期受共產社會主義影響，俄羅斯的商品重「分配」，而不像西方自由主義國家重「供需」。俄羅斯一般民衆生活簡樸，基本需求期望不高，但與商品的多樣化、精緻性就距離甚遠；沒有這方面的供給，民衆就不會創造需求。所以在俄羅斯，衣食溫飽無虞，但要再向上追求高端細緻的生活，一般人尋求無門。

這和國家發展的策略有關，從蘇聯到今天俄羅斯，國力發展的重點都放在國防及軍工、重機械產業上，處處以「國強」爲第一目標，但接下來的「民富」，就未必了。俄羅斯人堅韌不拔鬥爭性強，從沙俄、蘇聯，以至今天俄羅斯都是戰鬥民族，遠交近攻以攻擊爲主旋律，它的鄰居們，每天都要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俄羅斯土地面積遼闊，橫跨歐亞兩洲。實際的土地，77%在亞洲，23%在歐洲，但人口結構和地理面積相反，75%在歐洲，25%在亞洲。從蘇聯世紀到俄羅斯時代，都自命爲歐洲國家的成員，但歐盟及相關歐洲國家並不接納，認爲它是亞洲國家，因此產生很多的扞格；時日一久，不只與歐洲國家之間缺少合作與默契，更滋生很多誤解與矛盾，彼此之間的隔閡與衝突不努力化解，久而久之，就變成相互敵對的關係。

俄羅斯對民生相關產業着墨甚淡，鐵公路的基礎設施仍停留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公共場所，樓梯永遠比電梯或自動扶梯多。在大城市或者風景區，不難找到旅館和餐廳，但是，很難找到高檔的旅館和餐廳。主要原因爲，國內貧富差距大，消費力不均，對高端五星級酒店、精品餐廳的需求較小，所以投資人不願意大規模開設；俄羅斯的富豪們，很少外食，而是邀集好友在家中辦奢華的宴會；再加上俄烏戰爭後，國際制裁招招凌厲，很多國際品牌退出俄羅斯，導致高級的連鎖旅館、餐廳減少。

俄羅斯屬於亞洲？還是歐洲？百年來一直是爭議的題目。這是歐洲跟亞洲的界碑，在西伯利亞鐵路上的葉卡捷琳堡，俄羅斯第四大城，從蘇聯時代就是重要的重工業、軍工生產基地。蔣經國當年就是在葉卡捷琳堡的鋼鐵廠工作，並且認識了蔣方良女士，蔣孝文也是在這兒出生。（圖／黃淑惠攝影）

▋地鐵與莫斯科

到過世界幾十個國家，也在很多大都會坐過當地的大衆捷運，但如果問我哪裡最好，我要說莫斯科的地鐵最有特色。莫斯科每個地鐵站都有匠心獨具的壁畫、馬賽克、雕塑、吊燈，且都有連續的故事，將藝術品和故事串連起來，像一個地下宮殿博物館，有人稱它是俄羅斯的地下史詩；地鐵站的藝術成分如此高，也看得出俄羅斯人的藝術才具及鑑賞眼界。

——勝利廣場站。莫斯科地鐵最深的車站，深73公尺。壁畫由馬賽克拼圖，描寫1812年俄國戰勝拿破崙，1945年俄國打敗納粹德國的場景。

這是後蘇聯時代延續勝利記憶的象徵。

——基輔站。巴洛克風格的車站，建於1954年，主題是烏克蘭和俄羅斯的友誼。象徵那時候烏克蘭是蘇聯的重要加盟共和國，車站以烏克蘭的首都基輔命名，強調民族團結的意涵。俄烏戰爭，部分俄羅斯人認爲是兄弟鬩牆，看了這個車站的壁畫，會有更大的反諷。

更特別的是，走出這個地鐵站，前頭矗立一棟宏偉的烏克蘭飯店，夜間看去金碧輝煌，通體亮麗，真美。不知在俄烏關係好的時候，烏克蘭的總統到俄羅斯訪問，會住那兒嗎？

——革命廣場站。建於1938年，共有76座青銅雕像，分佈在拱門的兩側，描繪工人、士兵、農夫、學生、運動員等「蘇維埃新模範」。

有一個雕像是手抱小狗的邊防軍人，莫斯科人相信經過的時候摸一下小狗的鼻子會帶來好運；時間久了，青銅小狗的鼻子已是光亮透黃。

——瑪雅可夫斯卡婭站。車站在1938年開通，拱頂以不鏽鋼與粉紅色花崗岩打造，天花板鑲嵌34幅的馬賽克壁畫，描繪蘇聯的天空，飛機、滑翔傘、熱氣球。二戰期間，史達林曾經在這個車站的地下召開秘密會議。

俄羅斯的地鐵從1935年開始興建，到現在近一百年，總共有16條線營運，302站，總長度超過550公里，是全世界第五長的地鐵。每個地鐵站都在地下數十公尺處，主要還有戰爭時防空避難的功能。

莫斯科地鐵壁畫藝術的風格，每一個車站都像地下藝廊，最深的73公尺，每隔80到90秒就出車一次的頻率，都是很大的特色。最特別的是，地鐵向市中心開的時候是男性播音員的聲音，相反的方向，則是女性播音員的聲音，這種用聲音來識別方向，別出心裁。

莫斯科是俄羅斯的首都，1918年蘇聯領導人列寧將首都從聖彼得堡遷到莫斯科，因爲第一次世界大戰，德軍已經打入波羅的海，聖彼得堡防守不易，安全堪憂，所以要往內地遷移便於防禦，對國家安全有更大保障。莫斯科的面積2511平方公里，人口一千三百餘萬人，兩項指標在全世界各國首都裡都排名前五名。它是俄羅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俄羅斯聯邦政府的機關都在莫斯科，特別克里姆林宮、紅場更是俄羅斯的心臟。

克里姆林宮位在莫斯科的中心，也是16條地鐵線環繞的中心點。是政治、軍事、經濟的權力中心，還是重要的東正教宗教中心，裡面有聖母安息主教座堂、報喜座堂、大天使座堂三大教堂；歷代沙皇加冕、婚禮、葬禮都在這裡舉行。克里姆林宮是中樞要地，戒備森嚴，像座城堡，外牆圍繞起來有2.2公里，圍牆最高19公尺，牆壁最厚6.5公尺，有20座塔樓，真是銅牆鐵壁。聽導遊說，有時普丁會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到另一個辦公室，中途碰到民衆會揮手示意。

莫斯科地鐵阿爾巴特站，建築風格是典型的史達林帝國風。裝飾華麗，白色大理石拱頂，整排的吊燈，再加上天花板上的雕花，就像地下宮殿，地鐵站大廳全長250公尺，是莫斯科地鐵最長的車站。（圖／黃淑惠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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