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遊蹤】楊仁烽／俄羅斯去來（中）

雕像是米開朗基羅的〈蜷曲身體的男孩〉，這個雕像其實還沒有完成，是冬宮裡唯一的米開朗基羅真跡作品。雕像描繪一個裸體少年蹲下、彎腰，似乎要從腳上拔刺，雖然還沒有完成，但看得出米開朗基羅的風格魅力，有粗獷的原石感，也透出肌理脈絡和生命張力。（圖／黃淑惠攝影）

紅場就像臺灣的博愛特區，面積近7000坪，約三個足球場大。旁邊佇立着列寧的墓，列寧是蘇維埃共和國的締造者，創造世界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使得社會穩定，教育、醫療免費，推進蘇維埃的大國地位；年長一輩的俄羅斯人會稱他是革命的導師，是社會公平與秩序的象徵，認爲他對國家的貢獻很大；但年輕人對這段歷史已記憶遺忘情感淡薄，認爲他是一個歷史人物。

在列寧墓的對面是古姆商場，1893年就開始營運，一百多年的歷史，是俄羅斯最尊貴的商場，國際大品牌匯聚於此，受國際制裁的影響，很多國際精品都撤出俄羅斯，例如香奈兒、愛馬仕……店鋪貼了一張暫時休業的告示牌，店面還留着，主要是擔心現在撤走，後面排隊的商家馬上遞補，未來原品牌再回到俄羅斯，會找不到好位置，現在繼續負擔薪水、房租，勉強往下走。

品牌裡最特別的是麥當勞，它在2022年850家店全數退出俄羅斯，但保留商標權利；原來麥當勞經營者自己開創另一俄羅斯品牌Vkusno i tochka（店名的俄文涵義：美味就是這樣），所有的經營、作業都仿照麥當勞的標準規格，已經開了885家的店，大部分頂替原來麥當勞的地點，同時展店到白俄羅斯、哈薩克。新的連鎖店，在成本、費用上做更多的撙節，各項產品的單價比原先的麥當勞便宜20%到60%，兩年下來，客流量大增，每天有180萬人次光臨，營收增加了一倍多，獲利更可怕，是原來的七倍；俄羅斯政府非常支持這家新的連鎖店，而民衆也發揮「抗美保俄」的民族情緒來成就業績。

在莫斯科街頭，很容易找到一些換外幣的店家，拿盧布換美金，或美金換盧布，都很方便，照理說這些都受美國的經濟制裁，不知如何找到破口？

在莫斯科體驗了遊輪夜航，莫斯科河沿岸兩邊高樓商場、政府機關櫛比鱗次，數不清的大樓，夜間都打光鬥奇，燈光迸射色彩繽紛，真是美麗。莫斯科好像要告訴大家「俄烏戰爭一切沒事，大家還是照平常過日子」，俄羅斯政府並沒有粉飾太平，碰到很多的民衆，他們都有「戰爭與我何干？」的看法。

那晚的夜遊，最深刻難忘的一景是，看到「莫斯科彼得大帝紀念像」挺直站立在莫斯科河河畔，身高204公分的彼得大帝站在巨大的戰艦上，象徵俄羅斯海軍建軍三百週年，海軍是彼得大帝創建，所以做了一個高98公尺，重1000公噸的青銅雕塑，巍峨壯觀宏大雄偉。

莫斯科最高級的古姆商場裡的國際精品店，休業的通知貼在入口的玻璃門上，說是「因技術原因關閉」。很多國際名牌在俄烏戰爭後都撤離俄羅斯，停止販售，屋內的商品幾乎清空，但店鋪不關閉，如果退掉櫃位，後面排隊的店家立即遞補，將來這些品牌要再回來，就找不到位置。（圖／黃淑惠攝影）

▋西伯利亞鐵路58小時

西伯利亞鐵路全長9300公里，是全世界最長的鐵路，西從莫斯科東到海參崴，每天東西兩邊對開一班列車，全程164小時。也就是從海參崴到莫斯科，坐火車要一個星期的時間。俄羅斯是全世界土地面積最大的國家，全境跨越十一個時區，西伯利亞鐵路的起點到終點，沿途要跨越七個時區，浩瀚緜長。

西伯利亞鐵路在1891年，由沙皇亞歷山大三世下令開工，目的是要將莫斯科和遠東連成一線，工程一直進行，到二十世紀初主體路段陸續鋪設完成，到了1916年全部完工，共費時二十五年。西伯利亞鐵路的建設有幾個目的：在軍事戰略上，鐵路能夠在短時間內把部隊、補給，從莫斯科送到遠東地區；在經濟開發上，西伯利亞擁有豐富的木材、礦產、毛皮、農產品，有了鐵路，交通運輸方便，可以讓物資進入俄羅斯的歐洲部分，而工業品也可以從莫斯科運到西伯利亞；西伯利亞鐵路成爲連接歐洲與亞洲的重要陸上通道，東邊的海參崴更是重要的對外貿易港口；另外對於人口殖民很有貢獻，沙俄時代，鼓勵歐洲俄羅斯的農民和工匠移居西伯利亞，填補人口真空，並對新移民提供免費的土地。總體來說，西伯利亞鐵路當初的興建是爲了鞏固中央對領土的控制，並且擴展國力。

西伯利亞鐵路的規格也別於國際，採寬軌設計，軌道寬度152公分，比國際標準高出8.5公分，這對於火車上的臥鋪、走廊寬度很有幫助。

這次在俄羅斯坐了一大段的西伯利亞鐵路，從伊爾庫斯特到俄羅斯第四大城葉卡捷琳堡，總共3375公里，坐了58小時。火車停靠站雖多，依地點的重要性，停留幾分鐘到一小時不等，每一站都準時到達，準點離站。這次的火車巡禮，讓我對俄羅斯人的準時，添加敬意。

西伯利亞鐵路是十九世紀沙俄時代開始興建，在設計上以實用、堅固爲主；不像今天，很多的鐵路、車廂設計，都會考慮到消費者需求。火車已有一百多年曆史，硬體雖有改進，但未與日俱進，火車行進「咔啦、咔啦」的聲響，非常刺耳，碰到轉彎及小煞車，搖搖晃晃震動起來；行進中，後車廂推撞前車廂，形成二次震動，讓乘客感到不舒適；更不周到的是，火車車廂跟月臺的高度有四到五格階梯差距，火車的乘客，大部分是帶着大型行李的長途過夜客，二十多公斤的大行李，從月臺送上車廂，或從車廂移到月臺，都是大工程，只有付錢請搬運工代勞。

火車上的臥鋪、洗手間、淋浴房、餐車，一應俱全，只是軟體的服務，和臺灣的高鐵有很大的差距。例如手機網路，時有時無很不穩定；再例如，餐車裡的服務人員，基本的英文也不通，點個菜和她比手畫腳，雞同鴨講，很是勞累，服務人員沒有經過市場化的洗禮，態度比臺灣相去甚遠；乘坐火車，怕乘客酗酒滋事，所以不準帶酒類上車，但餐車賣低價葡萄酒、伏特加；餐車的供餐不穩定，中餐有些菜要下午一點纔開始供應，我們第一次去的時候不瞭解時間，點不到我們要的菜，第二天下午一點去以爲可以點到，想不到又因爲時差的關係，火車行進間跨過一個大時區，服務人員告知60分鐘以後纔可以點，啼笑皆非。

我們坐的這一段西伯利亞鐵路沿途，大部分是廣大無垠的森林，高聳的冷杉，中等的白樺，以及低矮的榛樹，鬱郁蒼蒼，摻雜其間；黑土草原帶是俄羅斯的糧倉之一，廣種麥田，大片的森林，大段的麥類，妝點出農業的特色。西伯利亞既是俄羅斯的糧倉，燕麥種植遼闊，地形廣袤，看不到太多的住家；大麥、小麥，以及畜牧類的乳牛、肉牛、綿羊，並不在這一區塊，所以未見；西伯利亞因爲水源充足和地理優勢而成爲俄羅斯的糧庫，還出口到中亞、中國、土耳其。也有很大部分是工廠，例如，俄羅斯的第四大城市葉卡捷琳堡是工業大城，現有人口約150萬人，是橫跨歐亞兩洲的城市，二戰時這裡成爲蘇聯的大後方，大大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當年蔣經國就是在葉卡捷琳堡的鋼鐵廠工作，並且認識蔣方良女士，他們的長子蔣孝文也在這裡出生。

西伯利亞鐵路四人房車廂臥鋪，棉被、枕頭用尼龍繩綁在牀墊上，使用時拉開繩子就可以，不用時將牀墊往上一推，下面就是長條型的椅子，供乘客坐、臥，桌子下面有兩個手機插電孔。空間雖小，基本功能完備。洗澡、上廁所，在每個車廂的車尾都有公共使用的。這樣的房間供四人用，很擠，大部分都是兩人使用。（圖／黃淑惠攝影）

▋彼得大帝建造聖彼得堡

聖彼得堡是俄羅斯最歐洲化的城市，一個美麗的城市，當地人自豪的說，旅遊到了聖彼得堡，俄羅斯別的地方可以不必去。一天裡可以經歷春夏秋冬四個不同的氣候，當地導遊戲謔說，不帶傘出門會下雨，帶傘出門會出太陽；早上出門8、9度，中午熱到20度，到了傍晚又降到7、8度。

聖彼得堡人口550萬人，約是臺北市兩倍多；土地面積約1500平方公里，是臺北的五倍多；88所大學、兩百多座博物館。博物館中有一座冬宮，巴洛克建築的經典代表，有1500多個房間，全部走完50公里；展品橫跨五千年，從上古埃及的木乃伊，到二十世紀五○年代的後印象派作品，收藏了三百萬件藝術品，稀世珍寶數不勝數。包括達文西、拉斐爾、米開朗基羅、林布蘭、梵谷、畢卡索等大師級的作品，它和倫敦大英博物館、巴黎羅浮宮，並稱爲世界三大博物館，冬宮最早是凱薩琳大帝的私人博物館。

聖彼得堡是一個文化底蘊深厚的城市，它孕育了文學家普希金、果戈裡、杜斯妥也夫斯基……也造就了不朽的音樂家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維奇……這些大咖；現在俄羅斯總統普丁，從出生到讀大學都在聖彼得堡，人傑地靈鍾靈毓秀。聖彼得堡的彼得大帝夏宮，有上花園跟下花園，花團錦簇奇花異卉、萬紫千紅爭妍鬥豔，真是花園中的花園，格局類似法國凡爾賽宮，極美，彼得大帝稱它是天堂。

聖彼得堡可以說是一半歐洲和一半俄羅斯的混合體。從十八世紀初期，俄國的彼得大帝就要打造它成爲「通往歐洲的窗口」，所以聖彼得堡依照西歐的城市建造，由義大利、法國、德國的建築師規畫，採用巴洛克和新古典主義的風格來設計城市，每棟著名的建築都有它的獨特性，線條簡潔明亮、造型典雅妝麗，美不勝收，市中心和荷蘭的阿姆斯特丹類似。56條運河棋佈交錯河道縱橫，橫跨運河上的橋樑也有八百多座，被稱爲「北方威尼斯」，寬闊整齊的大道，聲勢恢宏氣象萬千，不愧是國際級的大都會。俄羅斯帝國早期的冬宮、夏宮、凱薩琳宮，充滿歐洲宮廷氣派，俄羅斯特有的洋蔥式屋頂，色彩豔麗造型柔美，無處不見。看不完的博物館，停留越久，你會越喜歡這個地方。

1712年彼得大帝將俄羅斯的首都從莫斯科遷到聖彼得堡，打開俄羅斯通往歐洲的窗口，讓新首都體現西化和現代化，此後兩百年，這裡就成爲俄羅斯帝國的權力中心；一直到1918年，因爲第一次世界大戰，基於國家安全的戰略考慮，所以往內地遷移，統治者列寧將俄羅斯的首都，再從聖彼得堡遷回莫斯科。

彼得大帝是聖彼得堡的建造者，更是沙俄時代現代化改革的「觀念革命家」和「建設實踐者」，他把俄羅斯從傳統的農奴制國家，拉入歐洲強權的行列。基本上，他對於俄羅斯帝國貢獻卓越，推動西化引進歐洲的科技、軍事、文化、制度、服裝，在軍事上建立強大的海軍，擊敗瑞典，獲得波羅的海的出海口，從此俄羅斯可以透過聖彼得堡參與歐洲的海上貿易，打破俄羅斯長期被鎖在內陸的困境；政治上他開疆拓土，擴大俄羅斯的領域，芬蘭原來屬於俄羅斯，後來被瑞典佔有，彼得大帝用武力將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大部分土地搶回；削弱貴族的權力，強迫他們接受西方文化、生活和禮儀，加強沙皇專制。這些舉措拉昇了國力，提高俄羅斯在國際上的聲望，也把俄羅斯拉進歐洲。

在俄羅斯歷史上，只有彼得、凱薩琳兩個沙皇被尊稱爲大帝，因爲他們的功績爲當代、後世所景仰，大帝必須要在軍事、領土擴張、國家現代化、文化影響上有卓越貢獻。彼得大帝在位四十三年（前面十四年，和同父異母的哥哥伊凡五世共同執政），凱薩琳大帝在位三十四年。

這是蘇聯時代的大型柴油火車頭，體型龐大外觀威武，但不是最早的火車頭；1891年西伯利亞鐵路開始修建，用的火車頭是C系列蒸汽火車頭，到蘇聯時代已經是改良版，現在也進化到電氣化。（圖／黃淑惠攝影）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