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大師肯定臺灣廣納式制度

202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羅賓森（James A. Robinson）。記者林俊良／攝影

202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羅賓森（James A. Robinson）接受本報與臺灣大學邀請，於16及17日在臺北發表二場圍繞在政治與經濟制度如何影響經濟成長的演講。今天在臺北國際會議中心舉行的「2025大師論壇」，除了演講，還將與亞洲大學師生座談，並參與圓桌座談。羅賓森以及另一名共同獲獎的艾塞默魯（Daron Acemoglu），兩人所合著的《國家爲什麼會失敗》以及《自由的窄廊》二本書，有完整闡述其觀點。

在羅賓森的著作出版之前，有關各國經濟成長差異的探討以韋伯（Max Weber）的文化決定論，以及戴蒙（Jared Diamond）的地理決定論爲二大顯學。羅賓森則以歐洲人從16世紀起，在世界各地區的殖民經驗，顯示政治及經濟制度纔是決定目前這些國家興衰的最關鍵因素。

羅賓森收集大量資料，並以嚴謹的統計方法，說明即使是同一個宗主國，若其統治的殖民地人口密度不同、傳染病致命死亡率不同，則後續採取的政治與經濟制度也會不同，從而經濟成長情況也不同。通常宗主國的移民較不願前往人口密集度高及流行病嚴重的殖民地，以免遭受殖民地居民的強力反抗，以及因身染重病而死亡的風險。因此，殖民統治者傾向剝削殖民地居民及掠奪自然資源，因而發展出「榨取型制度」。相反地，在人口密集度低及鮮有致命傳染病的殖民地，殖民統治者爲了來自宗主國移民的長期利益，會建立政治、經濟體系皆具包容性的「廣納型制度」。換言之，在16世紀較富裕的殖民地，會因宗主國對其榨取，而出現「財富逆轉」的情形。《國家爲什麼會失敗》以許多例子說明這個現象。

在提出政治制度會決定經濟制度，從而影響經濟成長的論點後，羅賓森轉而思索爲何民主政治會出現在英國及一些經濟成長狀況較佳的殖民地國家。羅賓森並不認同二次大戰後盛行的「現代化理論」，其認爲經濟繁榮是導致民主政治出現的前提。他認爲，民主是代表國家的菁英以及代表社會的非菁英之間長期互動下出現的結果。國家和社會之間有利益衝突、彼此皆可威脅對方，且彼此皆可能提出一些令對方無法信服的承諾。不過，有時會綻放機會，使得國家願意下放權力給社會。《自由的窄廊》一書顯示，「窄廊」會出現在國家與社會沒有一方具有絕對優勢的恐怖平衡時。此理論可解釋爲何許多拉丁美洲國家經常擺盪於獨裁及民主之間。

羅賓森的研究對海峽兩岸的政治制度和經濟前景有何啓示？雖然羅賓森過去曾摒棄文化因素對經濟成長影響的重要性，但近期卻修正此觀點。在他參加諾貝爾獎頒獎典禮所發表的《通往邊緣的路徑》一文中，提到殖民地的兩個起始條件，即人口密度與疾病死亡率，造成各國採用不同制度的解釋能力僅30%，而其餘可由「權力關係」及和文化相關的「規範秩序」來解釋。

他認爲，雖然海峽兩岸都深受儒家文化影響，但儒家著作中有很多抽象觀念，因而有各自表述的空間。雖然儒家的規範秩序認爲君主的權力來自天命，但當君主無道時，有道者可取而代之。臺灣的民主政治即以此論點爲根基，再加上另一「權力關係」的改變，也就是蔣經國在過世前一年開放黨禁，導致臺灣迅速由威權體制轉變成民主國家。此種成功的轉型經驗，被羅賓森大讚爲經濟史成功的故事。

至於中國共產黨則將政權來自天命的說法，修正爲來自「馬克斯」，並以「有道者」自居，故可從「無道者」取得政權。雖然中國從1978年改革開放後經濟大幅成長，但由於在政治及經濟上仍採「榨取式制度」，故羅賓森認爲中國除遠離民主道路外，未來經濟也可能出現類似蘇聯在1990年代奄奄一息的情況。